乡土无归

引言

  城市快速发展,乡村迅速凋落。上世纪末页在农村长大的一代人,现大多巳进入城市,他们是城乡混合的一代,是二元融合的一代。他们离开故土,并未断绝与故土的联系,却再也不会回到故土。乡土是他们挥之不去的情结,却又是再也不会重返的生活。本书从不同侧面片断式反映了上世纪末川北农村的生活场景,仅为纪念那段时光。

  犹记儿时,正值上世纪八十年代,改革开放的春风还未吹到家乡的偏远乡村,通往县城的土马路上偶尔出现的汽车,都能引起村民的   家乡的山水深深地刻入我的脑海之中,为我天马行空的想像力提供基本素材,也是哺育我的大地母亲。

(二十二)房屋

我对乡土有言不名状的亲切感,一闻乡土气息顿觉沁人心脾。每个地方都有其特殊的乡土气息。

在我的印记里,云南是红色、热烈、清新且带股家畜味儿的,藏区是青色、冷峻、干燥且带股青草味儿的,西北是黄色、荒芜、炙热且带股沙土味儿的,华北是灰色、空旷、清冷且带股雾霾味儿的,江南是白色、繁华、清爽且带股花草味儿的,而家乡则是墨绿色、亲切、湿润且带股稻草味儿的。

家乡的气息深深地嵌入我的基因,觉得最合胃口。后来才知道,这股气息在我一出生就注入了我的身体。

我出生的房屋是父亲一个人修建的,由树木和稻草构成,造型估计与我们一个邻国创始人出生的茅屋差不多。

他遍走乡村的山林田地,选定一个让他感觉良好的地方,便用自己分来的田地与别人互换,宅基地就搞定了。

他从自己承包的林地里运来树木,搭建成房屋的形状,四周用稻草包裹,我家的第一代房屋便建成了。

可惜我刚出生时的视力只有几十厘米,未能欣赏这原生态美景,待长得能看见、记忆,我家巳升级至土造房屋。这种房屋很能亲近自然,睡在床上,便能闻到土地和稻草的原始味道。

设若现在大家都能像父亲这样修建房屋,既能获得原生态的居住感,又无任何房贷之虞,定能大受欢迎。

后来,我家的房屋升级成四川典型的土墙房。这种房屋在修建时,先用条石打下坚实的地基,防止墙面下沉、变形。再用一个结实的上下洞穿的长方形木框夹在条石上,往木框里倒入粘性较强的泥土,尔后用一个一人多高的上大下小的木锤把土一层一层地夯实,逐次加高,直至成墙。

筑墙是个力气活,需要强壮有力的男人才能完成。在筑墙时,他们嘴里往往唱着歌、喊着号子,这样就能忘记劳累。

我在藏区见过人们夯实屋顶,那是一大群人在屋顶唱着歌、以舞蹈式的动作劳作。歌曲和舞蹈应该起源于劳动。现在民间的歌舞正逐渐消失,应该和体力劳动大幅减少、机械化程度提升有很大关系。

试想,一个唱着歌跳着舞的人开收割机,是难以让雇主放心的,但唱着歌锄地,就是艺术了。

屋顶是用较粗的圆木架梁,尔后按一定间距铺以木板,木板间盖上瓦片,这样,一个遮风挡雨的场所就建成了。

瓦片间有一定的间隙,树叶、竹叶等杂物可能会被风吹上屋顶,嵌入其中,久之造成堵塞,阻碍雨水流通。

每年需要把瓦片翻盖一次,以清除异物。翻瓦之日,也是收获之时,在瓦片缝隙里,会不时发现鸟蛋、幼鸟等物。鸟蛋自然会成为盘中餐,我们会把幼鸟安顿妥当。

听大人们说,小孩若用手抓了幼鸟,残害它们,长大后手会发抖,握笔不稳,写不好字。我写字不好看,但一直不记得什么时候抓了幼鸟,但我想肯定是什么时候不小心碰到了。

家家户户都是用相同的材质和方法修建房屋的,于是便用房间的数量来展示财力,就像牧民用牛羊数量衡量财富那样,所以,农村的房屋在数量上是多多益善的。

到二十世纪初,随着农村公路的普及,房屋又更新换代为砖石质的楼房了。

以种地为主业的人家,大多把房屋修在老房子旁,由于施工条件落后,材料虽然为砖石,但主要靠人工完成,所以,房屋造型几乎都是盒子状,毫无美感。

以外出打工为主要收入的人家,少部分在县城买房,大部分将房屋修建在乡镇上,我们乡场的面积,在十来年的时间里,竟然扩大了五倍。

但他们平时仍然外出打工,仅过年时节回来居住,平时都是了无人烟。至于未来在哪工作?在哪定居?这些都是他们不能面对,也不想面对的问题。房屋虽然越来越好,但家的感觉越来越淡。

(二十三)流逝

年的春节联欢晚会上,有一个舞蹈节目叫《亮花鞋》,据介绍说是取材于阆中老观镇的民俗,我家离老观很近,却并不知道有此民俗。

我每次回家,感到民俗文化正在流逝,现在农村的精神文化生活几乎为泊来品,并被低素质的从业人员变成了正宗的山寨货。

记得小时候,无论红白事,都会请来乡村乐队助兴。乐队主要由嗦呐、二胡、鼓、铜锣、钵、笛子等乐器组成,红事、白事各有各的曲子,听曲子就知道主人家的心情,以及是否到了吃饭的时间。

经济条件较好的人家,还会请来戏班子唱一台川戏。变脸当然是川戏中最经典、最神秘的节目,但观众最喜欢的还是川戏中的小丑。

小丑一身黑衣,应该是仆人装扮,鼻子被涂成白色,脸蛋描成红色,其滑稽的动作配以风趣的言语,逗得观众们哈哈大笑,小丑就是观众们心中的明星。

乡民们称小丑为“三花庙”(音),因此幽默风趣之人,都被乡民称为“三花庙”。

但渐渐地,传统的乡村乐队被装备萨克斯、打鼓、小号、小提琴等乐器的西式乐队替代。

请戏的人越来越少,逐渐成了电影,尔后就是录像,现在成了打扮低俗的男女在红白事上表演嚎叫式的卡拉OK。

记得有次回家时,恰逢一老人去逝,其院内搭一灵堂,旁边是几桌人在打麻将,院子中间的台子上,一个穿着暴露的丰腴女子在大声唱着“今天是个好日子,心想的事儿都能成,明天是个好日子,打开了家门咱迎春风”,设若真有灵魂,老人定会魂魄重新入壳,推开棺材板破口大骂。

乡村文化最让人担心的是文化活动场所的缺乏和文化人才的流失。

我就读的小学是由我祖上的祠堂改建的,古色古香、碑牌林立,我和同学在课间玩耍时常常进行攀爬石碑比赛。

据老人们讲,原来经常在祠堂举行祭祀、婚丧嫁娶等活动,一到过年过节,都有各种节目表演,热闹非凡。

我回去再见之时,祠堂巳被撤除,修建了新的学校,随着“撤点并校”的推进,新建的学校也人去楼空、一片荒芜。

整个村子里无任何文化活动场所,乡场上有老年活动中心,但改为“牌类活动中心”更为贴切,因为就是老头老太太们打麻将、川牌的场地。

乡村的老年人中,还是有些文化人的,特别是有部分在解放前上学的人,他们因各种各样的原因留在了乡村,但仍然坚持读书,坚守着文化阵地。

邻居中有一老人,念过私塾,上世纪五十年代初高中毕业,写得一手好毛笔字,邻近家家户户的春联都是出自他之手,几十年来一直研究《易经》,即使现在巳年近九十,对《易经》仍能倒背如流。

我有个远房的老辈子,负责编撰族谱,他竟以四字句的方式,撰写了三万余字的族谱,读起来平仄押韵、朗朗上口,完全是在写一部史诗。

随着老人们一个个地逝去,现在稍有点文化的年轻人几乎都在城里安家了,即使回乡,也待不长久,乡村的文化正面临着传承无人的巨大难题。

(二十四)离析

家乡所在的川北地区属秦岭山脉,山体较大、山势陡峭,从山顶到山下,每隔一段距离,就会有一个相对较平的坝子,适合修建房屋居住。

我家就在山下靠近河边的一个坝子里,共有九户人家,八十年代的人口鼎盛时期,有四十人,相对我国其它地方的村落来说,人口很少了。但在我们那儿,已经很多了,村里把我家所在的聚落称为“大院子”。

现在,我家所在的“大院子”仅剩十人。“大院子”的人口衰减史,从另一个方面反映了中国农村的离析史。

隔壁邻居为三兄弟。老大成亲较早,九十年代初即携妻带女南下打工至今,现在他女儿巳成家,“打三代”都出生了。前年,他们一家人拿出数年打工的积蓄在镇上买了套房子,算是城镇居民了。房子只是春节回来时居住,过完春节继续出去打工。

老二较为愚钝,九十年代中期也跟随打工的浪潮到工厂上班,隔几年才在春节时回家一趟,现在巳有好几年未归,且不知所踪。

老三聪慧,边打工边学习,九十年代末就掌握了一定的计算机技能,在沿海一工厂担任管理人员,后来回到内地一大城市,在一大型私营企业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,并买房结婚、安家落户。

除了南下,还有北上。院子里有户人家的男主人在八十年代末就外出了。

他凭借木工的技术活,在新疆找到了工作。熟悉情况后,又在新疆承包土地种植棉花,承包的土地越来越多、事业越做越大,回乡的次数就越来越少,直到把他的父母、孩子全接到新疆生活后,就再也没有回乡,杳无音讯。

他们的老屋无人照管、年久失修,慢慢地垮塌,最后被旁人夷为平地,种蔬菜,彻底消失,仿佛他们没有来过这世上,他们的房子也从未修建。

有户人家是佃农,成分很好,他的一个儿子于七十年末参军入伍,当了铁道兵,尔后提干,在八十年代大裁军时随部队集体转业。

现在他巳成了企业中干,在一座大城市安家落户,过上了优裕的生活。但他的父母却巳习惯了农村生活,不愿在他城市的家里居住。

我家的房屋是在我出生后第二年修建的。我上大学之后,回家的次数渐少,在外成家后时常把父母接来居住,他们也常回去看看。

但我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,数年之后,我家的房子估计会变成田地甚至林地,就如我出生之前的那个模样。

剩下的几户人家,都不是完整的。家里留下老人种地、孩子上学,做为中坚的劳动力都外出打工。

老人大多文化水平不高,看不懂孩子的课本,不可能对孩子的学习进行有效监管和给予良好的教导。

孩子的父母们仅在农忙时节或春节回家看一看,然后迅即离开。为了弥补心里的愧疚,父母们就给孩子充裕的零花钱。监管的缺失、爱的缺乏,再加上充裕的物质条件,构成了农村留守儿童畸形的成长环境,造成了有缺憾的下一代。

其中一户人家的女儿,她父母忙于在外做生意,虽然赚了钱,但却很少回家,和女儿联系很少。她十四岁初中还未毕业即辍学,十六岁就跟人私奔了,十八岁时,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。

我上小学时,她尚为襁褓,现却状如悍妇,让人不禁唏嘘。

中国有句古话叫“故土难离”,表达了中国人难以割舍的乡土情结。

其实这里面是有隐情的,一是古代交通不发达,离开故土是件困难的事,二是古代中国就是一个大农村,走到哪里都是当农民,还得重新垦荒种地,还不如回到故土,所以“难离”。

随着交通和城市产业的发展,这一难题迎刃而解。据统计,年-年,我国的城镇化率由27.99%提升至39.09%,短短十年即上升了11.1个百分点。

到年初,巳达到57.35%,预计年达到70%。广大农民离开故土,提升了城镇化率,促进了房地产业迅猛发展,更促使了农村的分崩离析。

农村正在处于“大离析”的变动之期。

(二十五)差距

解放前的农村,差距是很明显的。比如我曾祖父,他贩卖私盐起家,视土地为命根子,秉信“勤俭持家、耕读为本”,以变态式的节俭,完成原始积累,最终拥有了几百亩土地,雇佣长工十几个。

为达到长期剥削的目的,他甚至给其中一个长工抢了个老婆。他修建的两层木质楼房在乡村显得格外耀眼,为自己置办了皮帽、皮衣、皮鞋,打扮成标准的暴发户造型,与长工的布衣形成鲜明对比。

但在吃的方面却非常节约,因为房子、衣服是面子工程,给别人看的,吃简单点,节约的是真金白银。

当在外上学的祖父写信让他卖掉田地不当剥削者时,他坚决不听,并把专门返乡劝谏的祖父暴打一顿,斥其为“败家子”。

当革命的浪潮来袭,他还没来得及反应,田地便被瓜分,人被关进大牢。倔强的他在一个冬夜越狱而出,回家把全套皮具穿戴整齐,跳河而亡。他的两层小楼也被瓜分殆尽。乡村进入了同生产、同劳动、同贫富的时代。

虽然生产资料公有,劳动共同,但人的私心始终并未消灭。

小时候,当我因考试成绩较差而被父亲责骂时,我回击道,你和母亲上学还不是不认真,你们小学都没毕业嘛?父亲道,我们那个时候没有心思学啊。我说,为啥?他说,每天上学临走时,从集体食堂里领几个红薯,充作一天的口粮,还没到学校,就吃掉了,整天就想着怎么填饱肚子,根本无心学习。

他说,集体生产时,大家干活不卖力,吃饭时却想多占,有的人甚至白天播种时记住种子的位置,晚上便偷偷到地里,把种子挖回家吃了。

我想起了《阿特拉斯耸耸肩》里的那个工人,当工厂因人才流失、效益低下而破产后,问他当初为何要投票同意工厂实施共同劳动、计划分配时。他说,其实他们当时是有私心的,因为这样他们就可以工作时偷懒却享受同样成果了。

总体感到,父亲小时候的农村,是平等的贫穷,改革开放后,则是有差距的富足。

乡村里吵架是常有的,吵架一般会升级,一般会有两个发展趋势,要么是相互以最肮脏的言语问候对方亲人,要么是炫耀自己的优势以压倒对方,主题却晾在一旁。

在集体生产时代,一个在食堂工作的邻居是吵架的常胜者,她一句“你有什么了不起,我家每天都吃一顿干饭”,怼得对手瞬间无言。

过了几年,其对手在供销社工作,一句“我家一人一件灯草呢衣服”,这才打了个平手。

包产到户后,农户的积极性得到充分发挥,差距又拉开了。

人均承包的土地都是一样多,肥沃程度也大概相等,主粮如稻谷、小麦、玉米等的收入差别也不大,拉开差距的是副业。

勤俭的人家,种植主粮之余,会利用空余时间想方设法拓展种养殖,以增加收入,这需要付出辛勤的劳。

大部分农民是特别辛苦勤劳的,他们像机器一样劳作,几乎不休息,对冷热寒暑有强大的忍耐力。

我曾在炎热的夏天收割过小麦和稻谷,在炙热的秋天掰过玉米,难耐的高温加上飞入衣服内的叶屑,让人无比难受,但这就是农民们常年的劳作环境。

农民们又是非常节约的,舍不得吃又舍不得穿,除了生活必须品,几乎不采购其它商品,他们的人生意义仿佛就是积累财富。

有个不太恰当却很贴切的比喻,中国农民犹如屎壳郎般,用尽一生的精力把粪球滚大,埋在地下,然后供儿女们享用。

在我们村,通过辛勤的劳作,九十年代时就有一些万元户。

但仍有少部分农户还是处于贫困状态。他们几乎不搞副业,闲暇时间打牌喝酒,没钱时就把主粮卖了,青黄不接时连吃饭都困难,还需借粮果腹,花钱却大手大脚。

有户人家一直处于贫困水平,但在许多人舍不得照相的情况下花钱给家人拍写真,上级拔发给他家的扶贫款,却被用来购置精美的餐具。

农村里因病致贫、因学致贫的也不在少数,但只要勤劳,都能恢复元气。精神上的贫困却是长久的。

(二十六)进退

在家乡,陡峭的山坡都是树林,相对平坦的地方,都开垦成了耕地。

从山上往下看去,但见一片片田地,从山下往上望,就是一坡的树林。

田地比树林的经济效益好,为了更大的收获,毁林开荒是不可避免的,首当其冲的,是田地旁边的树林。

我家旁边水田边的角落处,不知什么时候长了一颗苹果树,甚是稀罕,我尤为珍视,时常   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?有一天,乔布斯突然意识到,世界本不是现在这样的,于是他决定改变世界。然后,他确实改变了世界。

  假如没有乔布斯,世界也会改变的,只不过,会和现在有所差别。

  世界上有很多乔布斯们在不断创新、改变。但更多的人,却是在顽强的坚守着,坚守传统的生活方式和习俗。比如我的父辈们。

  我进城定居后,把父母接到城里,和我一起生活。原以为城里的居住卫生条件好了,生活便捷,他们会心满意足、乐不思蜀。但事实证明,我的想法错了,他们融入不了城市的生活。

  熟悉的田地变成了高楼大厦,想出去走走,却怕迷路,只有在附近逛逛。虽然周围的人更多了,但朋友却少了,他们和周边的人搭不上几句话。电视、麻将、广场舞等休闲娱乐方式,他们不会、也不喜欢。闲得无聊,他们不知从哪里弄来泥土,在阳台上种起了菜,既是劳动也是休闲。

  但他们终究无法融入,没有坚持多久,还是回到农村。父亲说,你这里虽然好,但我还是回老地方住着舒服。

  父母回老家,我开始并不理解。认为他们是不珍惜城里的好生活,回农村受苦。但后来回家陪父母小住几天,我的想法改变了。

  他们把老屋打扫的干干净净,绿油油的菜地就在屋前,种菜用的都是有机肥,不打农药,摘下来就能吃,基本能满足需求。屋后的小山坡被栅栏围起来,里面放养着鸡,定期投放一点玉米、稻谷等粮食,捡鸡蛋得满山坡寻找。鸡们仿佛捉迷藏似的不停变换生蛋的地方,不想让人享受她的果实。猪圈里养着两头猪,母亲说,一头猪不好养,由于没有竞争,吃东西都不积极。两个孩子比一个孩子好,看来是经过动物界证明了的。最自觉的还是鸭子,每天早上打开鸭圈门,它们就飞奔到附近的水田、河沟里觅食,天色渐暗时,群鸭便列队返回,嘎嘎地叫着,宣示它们饱餐而归。虽然这里交通不便、没有休闲娱乐场所,但这一派田园风光之美、生态有机产品之味,正是很多人所向往和追求的。

  我便让孩子们留下,随爷爷奶奶生活了一段时间。他们高兴坏了,很有兴趣地帮爷爷奶奶干着农活,吃着有机食物,返回后,他们变健康了,原来挑食的毛病都改掉了。

  每次回家,父亲都要带我给祖母上坟。他说,虽然祖母去逝多年,做为后代,就应该来看看,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。我们会把坟上的草拔掉,擦拭墓碑,整葺一新,然后烧纸、放鞭炮。形式虽然落后,但通过这种方式纪念逝去的先人,不忘自己的根在哪里,这是每个中国人都必须坚守的。

  村里一杀猪匠,都说杀生折寿,但他在七十岁的高龄,仍操持他的老本行,只是他提刀的手有点颤抖,动作比原来慢了些许。问他为何还在坚持,他说,一是没有年轻人接班,二是他看不惯机器杀猪,杀的太粗糙。他做事认真细致,像庖丁解牛般,把猪的每块骨头分解剔除干净、每块肉根据用途切割到位,整个过程达到了技术与艺术的完美结合。

  现在在农村生活的,绝大多数都是老人,他们顽强地在土地上坚守着,重复着延续了几千年的生产生活方式,坚守着传统的道德观念和风俗习惯。外面的世界虽然美好,他们却不能融入,他们不能在外面的世界找到快乐,只有回到故土,他们才是快乐的。

  时代的快速发展,城乡二元差别,使农村和城市的差距几何级地拉开,既割裂了城乡、也割裂了传统的中国家庭。农村的老一辈还没来得及反应,就脱离了时代,陷泥农村,巨大的物质文化差异,使他们根本无法融入城市。于是在他们有限的生命时间里,他们选择了坚守。

传统的农村生产生活方式,能够待续几千年,是有其原因和道理的。克劳塞维茨说,一种新式武器的出现,并不意味着老式武器退出历史舞台,而是发挥新的作用。比如刀,古代是主战武器,现在仍然存在于战场。日本电影《最后的武士》中,虽然拿着刀的武士们被装备机枪的现代士兵打败,但武士精神,却永远是一笔宝贵财富。

传统农业的有机、绿色,正是现代农业所缺乏的。老一代农民不畏辛劳、艰苦奋斗、勤俭节约的精神,正是现在年轻人所需要的。该坚守的还是要坚守。

(三十一)情结

往前看,时光走得很慢,总觉未来是遥远的,还有充足的时光去漫步;往后看,时光却消失得很快,无法再回到过去,即使是昨天。逝去的时光,不能再现。

随着时光逝去的,还有岁月、故事、体验和感受,它们烙在时光里,伴着时光流淌。逝去的时光,封存在每个人的情结里。

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乡土,每一个人有每一个人的乡土。人不能踏入同一条河流,也不能经历同样的人生。鲁迅先生笔记下的乡土,是他们那一代人的乡土,具体来讲,也只是鲁迅先生一个人的乡土。

农业社会在中国延续了几千年,乡土情结巳转化为基因,注入每个人的身心。

中国历史上,鲜有对外扩张,也难以取胜,抵抗外敌,却异常坚韧。隋王朝统一全国摧枯拉朽,动用百万大军三征高丽,却铩羽而归,直接导致隋王朝垮台。直到唐朝再经三次东征,耗费巨大人力物力,终于取胜。蒙古铁骑横踏欧亚两洲,看似羸弱的南宋,却坚持到最后,小小的钓鱼城坚守了36年,蒙哥汗也折鞭城下。这与中国人的乡土情结有很大关系,不愿离开故土,坚守故土、扎根故土。

几曲楚歌,使多少热血将士放弃抵抗,一首《松花江上》,使东北军官兵心碎断肠。

大臣不愿意干了,便告老还乡、著书立说。犯罪了,便发配边疆、不准还乡。意大利人眼里的中国人是“不死”的,因为无论再远,中国人死的时候,都回到家乡,叶落归根、入土为安,客死他乡对中国人来说是非常悲惨的。

有人劝项羽定都关中,他说:“富贵不归故乡,如衣绣夜行,谁知之者!”乡土情结限制了他的目光。小平同志16岁离开家乡,为革命奋斗了一辈子,再也没有回去过。这是大格局、大思乡,因为他是中国人民的儿子,中国就是他的故乡。

中国的城镇化正在加速推进,城市越来越强、农村越来越弱。城市文化巳占据主流,乡土文化正在消弱、改变,农民巳成为贬义词,农村的声音越来越小。

但生长于农村的人,乡土情结永远挥之不去。

时光就那样无情地溜走,但记忆却深刻脑中。

时光巳逝,乡土无归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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