答复如皋雉宾散人函
严慈光
沪转一函,9月初收悉,询嘱各点,兹特分别谨复。
阁下不明命功三日或五日一做,以及做而不坐等法,曾阅第五期本报陈撄宁先生复函内拜悉一是。那时即拟作答,嗣因他事耽搁。
命功(来函误写命宫)是有为之功,故曰修行;性功是无为之功,亦可谓之修形。阁下能在“理多悟而莫猜误,道须行之勿乱形”上多多揣摩,再将《悟真篇》上七言绝句第四十二首言有为题内“始于有作人难见,及至无为众始知;但知无为为要妙,岂知有作是根基”一篇,详实参究。再请明师指示之后,当知愚言不谬。
欲以功夫治病,请看拙作《性命双修问答》第七十、七十二两题(载第六、七两期本报)即可知其大概。
贵友之症,同样者大都由亏、欲、失、湿、毒五种病根,而患红白两症。细细研究,恐非笔墨所能尽答(本报亦未便登载),既如来函所述“病已四年”,若以命功治之,非但不能有效,而且贻患不堪。最好从釜底抽薪法为治本之道,一面从速求医注射六○六,较为有效。但看体质强硬与否为定。其它如单方(口传便方)用豆腐浆冲百果汁每早服之,日久亦可渐愈。不知贵友从何而得,望自省之。
所述个人前在南通服务,不错。两年前之事,除本分职务外,并且还领首组织过一个国剧团体(陶社),又改组过理教分会(通善堂),这均是我避免给人知我究道的静中取动之法则也。阁下何以知之?
来函所述“性宫是火水未济”,非也。只知水火既济,乃是“调先天能接命”之功夫。火水未济,从《易》理言之,是坎在内,离在外,属火,离为阳中有阴,为中女;水火既济,是离在内,坎在外,属水,坎为阴中有阳,为中男。未济是失,既济是合;性是坎中满,命是离中虚;性是筑基取坎,命是调药填离。即如十六岁的儿童,或14岁的童贞,有了命,即可从事炼之,谈不到虚满之别。
又吾人研究道学,能将陈撄宁先生所著之《灵源大道歌白话注解》深读熟记,绝不致有误入歧途之弊。不卜阁下以为然否?
民国二十八年九月九日写于兴化
武进王涤心君来函
(上略)久缺问候,时深内疚。欲趋待道席,亲承指授玄奥,奈道途修阻,行旅多艰,故难如愿。伏维道德崇隆,著作广茂,私为颂祝。
涤心近悟元机,在无意中下元忽浑然氤氲,惝恍难凭,惟一着意则茫然无迹。依据未由,气遂躁急,难保直透上达。未知如何方臻元化之妙,敢请指示南针,不胜感荷。(下略)
《仙道月报》社复函
(上略)承示,在无意中下元忽浑然氤氲,惝恍难凭,是欲入混沌之象也。照理当因势利导,随其混沌之象而混沌之,使其昏昏默默而人于无知之境。则久之自有无状之状,无象之象,静中萌动,一阳来复之兆。当此之时,既不必用心着意,亦不必固令无意,妙在有意无意之间,听其自然,顺风以行气可耳。不必急求其直透上达也。如此则气或不至乎躁急矣。
又《玄谈集》中极力主张谓凡诸好道者在做功夫时若遇色身上有何种变化,或有不舒适之感觉发生,可急心息相依在外面虚空之中,久之色身方面只有平和舒适,而决无太过不及之弊,及其它一切不良之影响。仆亦认此法甚为妥善,盖即古人“真空炼形法”之遗意。其原理是利用空中的真阳,来调济人身偏枯不和之弊,老子所谓“外其身而身存”,亦此意也,祈注意及之。
答本埠李宪权先生函并问题七则
张竹铭
宪权先生惠鉴:
承询各节,铭虽略有所闻,尚因困于尘情,未克深造。至于口诀,则口口相传,又不能笔之于书。惟既辱明问,固不容过于缄默,只得逐条将可以言者贡献一二,尚祈高明有以谅之。
(一)筑基者,筑结丹之基也。倘能阳精永远不漏,身体健旺逾恒,精神愉快,营卫调和,则筑基之功,可谓完成。惟筑法亦各有不同,有上乘中乘下乘,有纯粹先天,有夹杂后天,有完全是后天。
所谓分左右,指两肾,或肛门之孔穴,似均嫌着相,而非上乘至善之法,不能获纯洁之先天炁也。即或暂时能保持不漏,然不克久留,终必有变。
(二)心不动而阳微举,谓之活子时。活之云者,无心而自然动之谓也。心不动谓之静,静属阴,阴极则阳生,谓之活子。阳生之时,其举甚微默,似动而非动,但觉欣欣然有生意。当此之时,宜绵绵密密,心息相依于虚空之中。色身上之变化,则听之而已。左呼右吸,不可执也。
若小便高举,乃后天识神用事,或为粗暴之气冲动,不可谓之活子时也。
午时与子时相对,乃是阳极生阴,当渐入于混沌。如何景象,只可意会,难以笔言。
(三)爻,卦中之爻也。八卦每卦共六爻,而每一卦亦能变化八卦,八卦可变六十四卦。六十四卦中,每卦亦有六爻,共计三百八十四爻。修道者肉体中经过八八六十四种阴阳卦气的自然变化,谓之一周天。
而铢者,古时衡名,以十黍为累,十累为铢,二十四铢为两。丹经每云二八,二八者两个八两,合成一斤,一斤为三百八十四铢,亦是一周天之数。
至于如何体验,如何分析,此中含口诀,非笔墨所能形容。否则亦须博览丹经,穷理尽性,虽不能宁期悟解,亦可渐次通明。
老嫩者指采药而言,初生为嫩,久则为老。以卦气言则复卦为嫩,渐临渐泰渐大壮渐央则为老矣。
(四)琴性柔和属阴,然阴中含阳,故柔和之中有生气;剑性刚和,属阳,然阳中含阴,故刚利之中有杀气。惟琴之阴中含阳,与剑之阳中含阴,故琴剑可以配合,阴阳可以调和。既能配合调和,便能育婴产药,夺造化于天地之间,盗阴阳于乾坤之内。若必欲显言琴剑为何物,则神仙向例,只许口口相传,不许明宣竹帛。
(五)玄关者,玄妙之机关也。囊龠为风箱之抽机,喻人身之呼吸。人能呼吸调和,由外呼吸变为内呼吸,则玄关将不开而自开。
(六)五行是人都知道为金木水火土。以人身而论,则五脏六腑皆在五行之中。吾国医书,谓肺与大肠属金而肺脏魄,肝与胆属木而肝脏魂,肾与膀胱属水而肾脏精,心与小肠属火而心脏神,脾与胃属土而脾脏意。
八卦则所指甚多,若以人身而论,则《易.说卦》云:干为首,坤为腹,震为足,巽为股,坎为耳,离为目,艮为手,兑为口。但未闻指八卦为精津气血涕唾液神。
(七)此《周易》、《洛书》语:“天一生水,地六成之;地二生火,天七成之;天三生木,地八成之;地四生金,天九成之;天五生土,地十成之。”此五行生成之数也。丹道合乎易道,故魏伯阳真人作《参同契》,合黄老、周易、炉火三者而一之。(下略)
附录
李君原函
竹铭先生赐鉴:
数月前身染疾病,脉息极弱,经先生神方治愈,使权无任感谢。此后不得传授,不敢妄行矣。
窃思丹经每言人身难得,至道难闻,既识此道而不求诀,未免太觉可惜。今权虽得经书数部,但未明口诀,引为至憾。
久闻足下为此道高贤,个中巨子,兹不揣冒昧,不敢多问,但求筑基之法,千祈足下慈悲为怀,不吝赐教。爰将臆测种种疑问录下,以证明不得口诀之苦衷而求高贤如足下者指示。
(一)筑基是否须分左右?所谓左右者是否指两肾?抑指肾与肛门间之孔穴(此处似有两穴)?
(二)闻活子时系小便高举之时,此时是否当左呼右吸?然午时又以何种现象为标准(是否心中觉热之时,抑瞌睡之时)?
(三)欲辨爻铢老嫩,如何辨法?
(四)所谓琴剑,系指何物?
(五)玄关、橐龠指何物?玄关如何开法?
(六)五行是否精神气血液?八卦是否精津气血涕唾液神?
(七)丹经每言:“天三生木,地二生火……”天三地二等名词从何处产生?
凡此种种皆不能明了者,望求足下指教,此德当永铭肺腑。
专此,敬颂台绥!
鄙人李宪权宁首
11月9日
答武进王恕安先生函
志真
恕安老先生惠鉴:
两奉手函均悉,外感诸疾,必须任督通而阳关闭后方能免除。做功夫者能通任脉则可愈内伤,能通督脉则可祛外感。若二脉未通,复有家累,而欲和光混俗,以期其功夫之大有进步,决不能也。
虽然,倘能专志于心息相依,不使间断,则日计不足,岁计有余,久之亦必有不可思议之效果。惟是知能及之,而仁不能守之。盖为同人之通病,半亦为境遇之所驱使。若其非也,则尽人可仙矣,何至如凤毛麟角哉?
专此敬复,祗颂玄安!
志真宁首
承委代办各书已于1月8日会邮
答复某医师书
陈撄宁
某某先生伟鉴:
昨由翼化堂转到惠函,并大作《心影与力象》一册,俱已拜读。篇中列述人类各种毛病,及其矫正之法,甚有益于世俗,钦佩良深。
敝处往岁得到《悟真集注》原版书一部,此书后归杭州马一浮君收藏,恐已遭兵燹之灾矣。翼化堂主人探知《悟真集注》翻刻之版,广州某处尚有藏者,但无印成之书发售,不得已托广友设法,自己买纸,雇工印刷十余部,前几年寄到上海。好道者闻之,群起争购,不数日即已售罄,后来者遂不免向隅。近年广州遭劫,该书木版恐已毁坏。敝寓所有之一部,于沪战初起时失落在漕河泾乡间某祠堂中。目下手边已无此书,故未能应命。
《仙道月报》上所载之拙作《读{悟真集注)随笔》,乃昔日旧稿。本无意公布,因该报编辑人屡次要求供给有关仙道之材料,迫不得已,在故纸堆中,寻出摘抄几段付之,聊以塞责而已。不料竟蒙青睐,可谓有缘。
愚见以为,知几子《悟真集注》虽不易得,而陶存存子《悟真约注》大字石印本,翼化堂尚有出售,不妨一览。陶君浙江会稽人,仇君浙江鄞县人,二君康熙年间为最密切之道友。仇氏书中常引陶语,而陶氏书中亦常引仇语,若案头备有陶着《悟真约注》并知几子《参同契集注》,则《悟真集注》虽缺席而无碍也。
专此奉复,顺颂道绥!
陈撄宁顿首
崇德学社向茂伯、周乐水君等来函
编辑先生道席:
敬启者,鄙人等于战前获读《扬善半月刊》,二十八年起又得贵处《仙道月报》发行,鄙人继续定阅。迄今一年将半,但见贵报精确之学理,与肯定之判断,并斥其它宗教之空谈夸诞,只知死后往生,不解生前创造。而积极实践,即生成就,亦贵报所确凿言者。乃事隔数年,报传全国,似乎神仙当立现于目前矣。讵徒闻扶梯之频响,而不见人影之下楼;坐视战祸之蔓延,不施法力以弥止。鄙人等拭目久视,望眼将穿,马首是瞻,骥尾愿附。无奈徒有追随之志,而不获攀援之机;欲忝列门墙,又不被容接,使某等徘徊歧路欲罢不能。内功既不得要领,外行亦茫无所从。且常为空谈夸诞者反唇相讥,谓君等侈言生前创造积极实践者,果何如平?某等默无以应,用敢转达台端,敬请编辑先生有以教之。(下略)
后学向茂伯、周乐水宁首谨启
《仙道月报》社复函
志真(代答)
茂伯、乐水先生惠鉴:
尊谕敬悉一是,先生阅读敝刊,研究道学,致疑于某等生前创造积极实践之徒托空言,几与其它宗教为一丘之貉。某等亦何敢文饰其辞,强为解释。
惟仙道学术原理之立足点及宗旨,确与其它宗教不同。因其它宗教之目的,本来希望享死后之幸福,不论往生何处,只求一点灵魂之投奔,对于肉体则弃之若遗,以为无关轻重。若仙道则不然,炼精化气,炼气化神,再以神炼形,使形神合一。夫神轻清而飘忽,倏往而倏来,无微不入,无远勿届,至灵至妙而不可测者也。然无形以为之制,则浮游而无依,若浪子之飘泊天涯,而无家可归矣。惟是形则又嫌重浊窒碍,冥顽而不灵,若无神以驾驭,则一团死肉,几块白骨而已。
今吾人之形,虽非无神为驭,怎奈神力太弱,为形所制,所觉不能自由。故其它宗教,欲离形他往,以脱其桎梏。仙道则以为离形他往之非计,遂欲增强神力,助长神通,俾能御形而不为形所役,能炼形而不为形所困。于是神则因形而显,不至飘泊无依;形则以神而灵,不至重浊窒碍。譬如浪子到处可以为家,神仙随在皆能拔宅,朝游北海,暮宿苍梧,均有别墅可居。神能飞形,形不累神,到处逍遥自在。此固神仙即生成就之宗旨,而不能与他教相提并论也。
至于积极实践,则当视机缘,法财侣地则缺一不可。若有所缺,则虽有志而勿能行;若得具备,则苟能行而无弗成也。顾当此浩劫濒临之际,生灵涂炭之时,八方兵革,四海干戈,贫苦者则奔走于衣食,富豪者尚沉缅于淫荒,遂致有志之士,气竭声嘶而无能为力。阳春白雪,和者其谁?于是扶梯频响而无人,战祸有增而靡减,不亦宜乎?
君等徘徊歧路,欲罢不能,可见亦非毫无所知者。而激于义愤,不得其门,殊为可悯。幸居易以俟之,姑稍安而无躁。若遇他教相讥,即以此理谕之,谓道不同不相为谋,各行其志可也。若君等亦认仙道之难成,他教之易学,欲去此而就彼,亦任君等之意而弗强也。
端此奉复,并颂道祺!
本社编辑部谨复
再复崇德学社
本报编辑部
谨复者:
前接贵社向、周二君来函,对于仆等有所质问,业经敝社志真子代答,已在六月一日本报第二版发表。该复函大意,乃企慕形神合一之可贵,故不重视死后往生;慨叹法财侣地之欠缺,故难实行用功修炼。心平气和,略将苦衷奉告,但恐向、周二君阅之,或未能彻底谅解,今特就来函要义,分条答辩如下:
第一条:事隔数年,报传全国,似乎神仙当立现于目前矣。
答曰:一个肉体凡夫,修成神仙,谈何容易,岂是数年短促时间所能成就?《扬善半月刊》第一期发行,系民国二十二年七月一日。彼时该刊所登载各种稿件,宗旨注重劝善,范围则包括儒道释三教,一律平等,毫无偏袒。其后因受外界之影响,几经改革,及至民国二十五年第六十八期《扬善半月刊》出版以后,方极力提倡神仙学说,并有修道集团之征求。辱蒙海内外诸同志不弃,赞成敝社宗旨者,竟大有其人,察其趋势,似可成立仙学组织初步之基础。
奈民国二十六年八月间,战祸骤发,至今已阅四载。国家社会遭逢千古未有之奇变,一切事业皆无法进行。修道集团亦人类高尚事业之一种,当然不能例外。
若问修道何故定要集团,则以仆等平素之愚见,认为研究神仙学术与研究其它科学性质相同,丝毫不涉迷信,必须有系统,有组织,然后方好着手。古人所流传的丹经道书,就是我们的仙学课本。今人能解释古人所作丹经道书上之文句字义,并能前后贯通,不致自相矛盾者,就是我们的仙学导师。着丹经道书的前辈古仙,譬如科学界之发明家,因为他已有成就;今人能解释古人的丹经道书,使学者领悟,譬如科学界之研究家,倘若他毫无心得,决不能解释其中玄妙,盖丹经之难懂,更百倍于各种科学书也。惟往昔许多研究家,其结果未必人人皆成为发明家。以此类推,则今日可称为研究家者,将来是否即能成为发明家,亦难预料。
世间人对于某一种科学,若非下几十年苦功,亦不配称为研究家。试问其研究之目的何在?岂不是希望有所发明?然发明之事,要得各种因缘辏合,方能有成,不是由人心中想做就能做到。但是无研究必无发明,要想做将来之发明家,必先从研究入手,此则可以预言也。
来函批评本报及《扬善刊》,谓有“精确之学理,与肯定之判断”,此区区者不过尽仆等对于仙道研究之本分而已。至所谓“神仙当立现于目前”,乃是发明家之事业,仆等未尝无此志愿,奈以因缘未能辏合,尚有待于他年耳。
第二条:徒闻扶梯之频响,不见人影之下楼,坐视战祸之蔓延,不施法力以弭止。
答曰:所谓扶梯频响,大概指《扬善刊》及本报各篇有关仙道之文字而言;所谓不见人影下楼,则指大众未曾看见有活神仙出世而言。君等当知,敝社同人所以编辑刊物竭力提倡神仙学术者,正因为当代尚未见有活神仙,不得已遂想借报纸鼓吹之力,使全国有志之士,悟彻人命无常,打破名缰利锁,消除世间俗累,摆脱家室牵缠,结成研究仙道之集团,共向最高尚程途,联袂迈进,或许有达到目的之一日,非谓活神仙已出现于目前也。倘真有一位活神仙为大众所共见者,必至举国若狂,争相崇拜,何须再劳报纸之鼓吹,文字之提倡?可知所谓扶梯频响,正因为人不下楼,若一旦看见有人下楼,则扶梯可以不响矣。
至谈到战祸一层,已越出个人修养范围,而涉及国家政治问题,其关系甚为复杂,决非简单几句话所能说明。本报宗旨,绝对不谈政治,请诸君有以谅之。
第三条:奈徒有追随之志,而不犹攀援之机;欲忝列门墙,又不被容接。
答曰:敝社宗旨,原是一方面研究,一方面提倡。惜为时不过数年,偏遇着万方多难,国本动摇,以致心力虚抛,事功不见。各处好道同志,至今消息全无不通音信者有之。即或探悉彼等踪迹所在,然已令人慨叹其今非昔比矣。际兹丧乱之余,衣食住三项,尚且发生恐慌,安有闲情逸兴从事修养?故敝社对于大规模修道集团之组织,决计停止,因此不免令同志诸君有所失望。无怪来函有“不获攀援之机”一语。虽然,时局如斯,岂仆等之咎哉?
至于“欲忝列门墙,又不被容接”之说,似指今春所要求之某事而言。关于此事,有几种理由,可以奉告:
一者,敝社同人,虽发愿提倡仙道,但不敢俨然以师表自居,而滥收弟子,更不欲令学者背其本师而归依仆等,以招人嫌怨。仅想借本报纸之风行,俾海内外好道诸同志,互通声气,奇文共赏,疑义共析,无形中似有一种团结精神之存在而已。
二者,世间事凡于甲乙两方有关者,必得两方之同意,若止有一方面的意思,则其事难成。平时信函往来,师弟称呼,其权每操之于来函之人,在受信方面,颇觉抱歉,然无可奈何。今既蒙不弃,请求实际举行更进一步之仪式,其性质比较平常信函徒有名义称呼,大不相同。在君等一方面,颇属迫不及待;在敝社一方面,则不便率尔引进。幸勿误会敝社拒绝他人慕道之热忱,盖以彼此交谊不深,机缘未熟,与其将来悔之于后,不如今日慎之于初耳。
三者,敝社同人,发行月刊,提倡仙道,固视此种学术为人类所需要,不忍听其受外教之毁谤而无以自存,亦鉴于现代国家社会一切事业,都倾向于集团式的动作,个人单独行为,每不易见功效。海内外好道同志,虽不乏人,惜其散处于东西南北,彼此不相闻问,人力财力,皆苦于分散而不能集中。敝社同人,因是自告奋勇,愿效微劳,负起介绍与联络之责任,遂有《仙道月报》之发行。世间事孤掌难鸣,众擎易举,独善自不如兼善也。或者不谅,常笑仆等明于度人,而昧于度己,自己尚不成仙,偏喜教他人成仙,如何能使人信仰?仆等心中,早有此意,今复闻人言,倍加警惕。从此互相勉励,以后务当注重于自了,而不必急急于度人,俟他年有所成就,再立功行,亦不嫌晚。故对于君等请求之举,未便容接,不料反因此见怪,可知世间事要面面俱到,诚难之又难矣。
第四条:常为空谈夸诞者反唇相讥,谓君等侈言生前创造积极实践者,果何如平?
答曰:空谈夸诞之徒,大半是沾染宗教家一点陋习,只晓得盲从,而不敢研究。以前之《扬善半月刊》,并现在之《仙道月报》,本意原非为此等人而作,彼辈反唇相讥,亦毫无妨碍。纵有时彼辈自知己错,或亦肯信仰仙道法门,但其眼光中视仙道不过与其它宗教相同,并无关轻重,听之可也。
再论及生前创造,积极实践,固是仆等惟一之希望。然此种伟大思想,要其成为事实,必须经过长久之岁月,绝非短时期中即可判定其结局。他人固不知仆等将来“果何如”,仆等亦不知自己将来“果何如”。惟一息尚存,此志不懈,差堪告慰耳。
专此奉复顺候道绥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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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止火问题答复诸道友
陈撄宁
8月1日本报所载《起火与止火》一篇,惹起读者许多疑惑,纷纷来函请求解释“西派三部止火秘诀”。但此篇文章,乃海印山人所作,照理须得作者本人自己解释,方为确切。海印先生既不在上海,而来函发问者又不肯直寄本报编辑部,偏要投递于仆个人之名下,倘一概搁置不答,读者诸君或不免失望。若依来函先后次序,用邮件回复,笔墨工作实嫌太忙,而难以应付。无可奈何,只得在本报上作一次公开的答复,亦仅仅发表我个人之意见而已,读者不可遂认为“西派三部止火口诀’’即在于此。诸君若问口诀,须直接请教于海印先生为妥。
欲明白止火之理,先须认识“火”在人身中是何形状。倘对于火之形状尚认识不清,则止火之作用更谈不到。吾人当做功夫的时候,将自己心神注重在身中某一部分,这就是火。世间所传初步下手功夫,有守印堂者,有守绛宫者,有守脐下一寸三分者,有守顶门者,有守夹脊者,有守两肾中间者,有守海底者。凡是心神专注之处,都是火力所到之处(各种守窍之法,虽不怎样高明,若用之得当,亦颇见功效)。
心神何故称之为火?因中国医书以五脏配五行,心藏神,在五行属火,无论人身上何处,若自己用心神在该处紧紧守定,勿使移动,亦不放松,日日如此,经过相当的时间,必觉该部发热发烧,或觉酸麻,或觉膨胀,甚至于有跳跃之状态,此皆神火集中之力所表现。世人做功夫到如此地步,每每私衷窃喜,以为道在是矣,更加死守不放,拚命用功,长久下去,遂成不治之怪症,此皆不善于用火之弊也。譬如煮饭,火太少则饭不熟,火太多则饭变焦。饭不熟尚可添火,饭变焦则无可救药,此时纵想止火,已嫌其迟。故初做功夫者,宁可不及,切勿太过。
火的性质,既已明白,然后可以论及止火。炼精化气一段功夫所谓止火者,乃停止武火而不用,仅以文火微微照顾而已。须知所谓照顾者,乃照顾鼻中出入之息,不是照顾下丹田。若照顾下丹田,则周身精气神都聚会在这个小块地方,渐集渐多,不能容纳,必至冲关而出(按:火太过水沸而溢亦能如此)。
上乘功夫,直截了当,简易圆融,本不分段落,昔人为初学方便说法,勉强分作三段:
第一段虽名为炼精,但不可着在精上,若执着后天有形之精,当做一件宝贝,拚命地死炼,用火愈多,则浊精愈不能化。遗精尚是小事,就怕关在里面舍不得放他出去,又无法使之化气上升,浊精与邪火混作一团,搅扰得身心极不安静,其害更甚于遗精。
第二段虽名为炼气,亦不可着在气上,若执着后天呼吸之气,在身中搬运升降,功夫愈勤,则粗气愈不能化。泄气尚是小事,若关在里面不放他出去,又不能神气合一,心息两忘,而入大定,粗气没有出路,凝结在身中某一部分,成为痞块,或生无名肿毒,其害百倍于泄气。
学者须知,一碗清水,用火烧之,立刻可以化汽;一碗稀痰,经火煎熬,只能变成老痰,两烧则变为痰块,愈烧愈干,愈干愈结,永无化气之希望。先天元精,譬如清水;后天浊精,譬如稀痰。又当知电气磁气,极细极微,无影无形,却富于感应之力;空气、水蒸气,性质粗笨,皆无丝毫感应。先天元炁,譬如磁电,后天粗气,譬如空气、水蒸气也。
第三段虽名为炼神,其实就是止火,神即是火,火即是神,炼即是止,止即是炼。学者能懂得炼神的功夫,就不必再问止火的方法。炼神与止火,其名为二,其实则一。炼精化气者,以元神炼元精也;炼气化神者,以元神炼元炁也;炼神还虚者,以元神自炼也。若问如何谓之自炼?即是以不神之神,作不炼之炼也。到此地步,非但武火要完全停止,即文火亦无所用之,只有浑然一个元神,不见一点火性,如此岂非止火乎?若不肯止火,则炼神功夫即无下手处。
有人疑惑仆自己的功夫尚未到此地步,如何能懂得这许多道理,恐不免捕风捉影之谈,未必就能奉为标准。请看张三丰真人
《玄机直讲》上说:“一刻之中,亦有炼精化气、炼气化神、炼神还虚之功夫在内,不独十月然也。”若以三丰之语为可信,则仆今
日所说亦未尝不可信。盖上乘功夫,本不分段落,一刻之中如此做法,一日一月一年,亦是如此做法,三年五年十年,亦是如此做法,所以称为直截了当,简易圆融也。
伍冲虚、柳华阳之书,硬要明明白白地划分段落,所谓百日筑基、七日过关、十月结胎、三年乳哺、九年面壁,按之实际,皆不相符合。既然与事实不符,何必定要说出一个死板的数目?想是当时遇到一般学道的人,生性愚笨,苦苦追究成功的期限,所以传道者不能不方便说法,以安慰大众迫不及待之心理。后学若执为定论,反被古人所误矣。
附告:仆既非本报编辑人,亦不负何种责任,设诸君对于本报有问题,可直寄本报编辑部,不必写姓名,他们自然有办法。能回答者就回答,不能回答者,或能代为请教于原作者。若来函问仆,除仆自己动笔而外,别无办法,纵勉强越俎代庖,未必就合于原作者的本意,因为各人的意见不尽相同也。至于购书之事,信面请写翼化堂书局收,定报之事,信面请写《仙道月报》社收,最为稳妥。敝寓距离报社甚远,交通极不方便,仆又非书局报社之办事员,此层务希外埠诸道友原谅是幸。
复林道明君
《仙道月报》编辑部
第一答:中国占卜之术,自古相传有太乙、奇门、六壬三种,今人所知者,仅奇门与六壬二种,而太乙则已失传。
所谓南宫派者,如设坛祭炼、画符念咒、踏罡步斗、召神遣将、降妖捉怪、呼风唤雨、五雷五遁、隐形穿壁、变化搬运、障眼定身,如此之类,法术甚多,皆可称为南宫派。
茅山法与南宫派大概相同,因古时学南宫派法术者常在江苏句容县茅山之上,故又称为茅山法。今日之茅山,实无法术可学。
至于闾山,更不知其在何处。小说家言,未可尽信。
正式的道教都是以道德性命为重,以法术为轻,故各种法术在道教中,只可以算是附属品,而不能独立自成一派。
第二答:《玄谈集》作者海印山人,此君不在上海,以前本报所登《玄谈集》详细目录,乃海印山人从邮局寄到敝社,嘱将其披露于报端,而《玄谈集》全部底稿并不在此处。故来函所请求将各篇原文注销,难以遵命照办。
第三答:今将来函所询各种道书详细目录开列于后,以供参考:
(一)《道统大成》子目:《参同契阐幽》、《参同契测疏》、《参同契口义》、《中和集》、《入药镜》、《金丹四百字》并序、《明道篇》、
《女真诗》、《大道歌》、《女丹诀》。
(二)《道书十七种》子目:《一贯真机》、《樵阳经》、《丹经示读》、《渡人梯经》、《杯溪录》、《道海津梁》、《性天正鹄》、《外金丹》、《玄微心印》、《三丰丹诀》、《内金丹》、《心学》、《丘祖全书》、
《赤水吟》、《自题所画》、《读法点睛》、《五篇注》;
(三)《道书十二种》子目:《周易阐真》、《孔易阐真》、《会心
、《象言破疑》、《指南针》、《阴符经注》、《敲爻歌集》、《通关文》直解》
、《百字碑注》、《黄鹤赋》、《西游原旨》、《修真辨难》、《修真九要》、《指玄访道篇》、《无根树解》、《黄庭经解》、《金丹四百字解》、《悟真直指》、《参同直指》、《悟道录》;
(四)《道学小丛书》子目:《天隐子》、《坐忘论》、《五息直指》、
《旁门小术录》、《金火丹诀》、《三乘秘密口诀》,以上共六种;又
《女子道学小丛书》则有:《坤宁经》、《女功正法》、《女丹十则》、
《男女丹功异同辨》、《女丹诗集》共五种。
至于各书内详细子目,因限于篇幅,不能尽录,敬此附告。
第四答:道书所谓炁穴,即针灸书之气穴,在横骨上二寸,乃足少阴经与冲脉之会,丹经又称为下丹田。虽有人说玄关即是此处,我等则不以为然。至论及炁穴之功用,不过初步炼精化炁时,以此处作起点耳。详细说明,须阅各家丹经,本报篇幅有限,不能将丹经上文字完全抄录,祈原谅之。若问玄关究竟如何,则除看丹经而外,更当就贵省近处访求明师指点,不是通信问答就能弄得明白。本报只讲学理,不谈口诀,盖口诀须要口传,难以见之于笔墨也。
复朱叔和先生函
《仙道月报》编者
叔和先生慧鉴:
屡奉惠书,知足下念道心切,急欲求出世之方,拟解脱尘缘,放弃形体,且欲急求出家,以完此事。某等初疑足下因环境之故,迫走此路,今获来函,知并非因此。衣食足以自给,生活并无问题,则当此之时,更不宜于出家。昔谢灵运先生云:我身虽在家,而心则出家久矣。愿足下体此意以行之。因出家人并不一定可以解脱,而在家人并非一定不能解脱。曾闻出家人之语云:一着袈裟事更多。此虽僧人之语,而道流亦然。此足见出家人之不易解脱。今之缁黄者流,都半鱼鱼鹿鹿,借经忏以奔走衣食,其抗尘走俗,与在家人亦复何异?虽有几位高高在上之讲经法师,威仪棣棣,巍然独尊,似乎出类而拔萃矣,然其中究竟几个人能够解脱?请征诸往事,即可知其例。
至若我国古代之神仙家,如淮南王、葛稚川、许旌阳、钟离权、吕纯阳、张紫阳之流,何尝一定出家?不过随缘修习,因时制宜,或和光混俗而济人利物,或修心炼性而聚气凝神,外功内果,并行不悖。久而不懈,天人感应,自有种种因缘凑合,以助其完成出世之伟业。若不立根本,欲求速达,则无论其在家出家,或已悟道,或未悟道,或已得诀,或未得诀,均不能有成也。若既未悟道,又未得诀,则更属梦想,望梅止渴,画饼充饥耳。
今足下欲负笈从师,机缘恐尚未熟,请先从敦伦立品,戒杀吃素,多积外功,行持数年。俟大局平定,交通方便,然后再访明师而问大道,未为晚也。刻下可将撄师所著《灵源大道歌白话注解》及《黄庭经讲义》、《孙不二诗注》,目前出版之《仙道月报》等,反复熟读,则对于大道原理,即可悟其要旨,而思过半矣。
今足下急欲出家,一则于君无益,于事无济;二则某等俱非出家人,虽与出家人偶通音问,然何处观院可以容足下出家,均不得而知,故亦无从援引;三则即使代足下觅得出家之地,或观或院,但须遵守其观院中之章程,朝夕诵经礼忏,有时则为施主奔走,赶赴庆吊之事,否则亦须当其它执事,或代作苦力,试问如此可能立刻达到足下之目的?若欲专做功夫,不问余事,以求了脱生死,则又须付相当代价,膳宿费用,等于自己供给,至其待遇之优劣,自以代价之多寡为鉴别。以上三则情形,不论为僧为道,大致相同,我闻如是,未知尊意云何耳?
又来函所谓怕与人共,怕见凡夫俗子。此种心理,亦不合自然之道。《道德经》云:善者吾善之,不善者吾亦善之。处世之道,
自宜和光同尘,与人无违,与物无忤。惟律己则宜严而不宜宽,人之不善则可恕,己之不善则不可恕。故君子处世,和而不流,外圆而内方,忠己而恕人。彼佛家之言曰:随缘不变,不变随缘。亦此意也。幸足下体之。
此复,即颂道祺!
编者谨复
答汤慕玄君十问
海印山人
(一)学道程序,请示大纲。
答:学道程序,不外信、解、行、证四步,此据大纲言也。信心为第一步,解为第二步。信心要深,解悟要彻。
信如发心至湖北武当朝山,信有太和仙境,有可到之理;解则理路分明,如至武当已洞悉其水陆路程,以及沿途食宿等情形,筹有充分之旅费;行则亲历其境界,依所定之路线前进;证则到
目的地后,自在逍遥,尽情受用。
证亦有浅深,总以解脱为目标,未到解脱,尚在行位,不能说到证位。所谓解脱者,谓出五浊,超三界,不受分段变易两种生死之谓也。
初学道以信解为急务,及行起解绝,则以证为究竟可也。
(二)修道程序,亦望指示大纲。
答:谭子《化书》有云:忘形以养气,忘气以养神,忘神以养虚,虚实相通,是谓大同。此其大纲程序也。故白真人云:忘形养气气化神,是云大道透三关。元明以来,通云炼精化气、炼气化神、炼神还虚,但不如谭真人所说为圆融耳。
(三)今时学道者众,成道者无闻,症结所在,能指示否?
答:学道乃一普通称呼,其中有真心学道,志在了生死者;有只图名利,假此作幌子者;有一时随喜,旋即放弃,有始无终者;有信从邪师,盲修瞎炼者,皆可谓学道。实际则多与道不相应。
今且约真为生死而学道者言之。有遇真师者,有不遇真师者,有遇真师已得全诀者,有只闻下手功夫者,或得诀仅一半者,此中亦难以一例视之。
再以真为生死,已遇真师,而得全诀者言之。或遇种种逆缘,阻其实修;或自己一时因循,忽大限已到,而不及修;或能放下一切,蓦直前去,毫无阻碍者,是德胜而道备,得成其志也。
大抵修道,必以德为辅,德不足者,每欲下功,魔难随至,我见亦多矣。譬如君一向住栈房,所欠房金小账垫款至多,如依旧住下去,则不致与君算清,若一旦欲出栈房而他适,则账房茶房必向君总算账一次,一切付清了账,方能出栈。此三界之中,亦为我人历劫以来之旅店,所结宿世怨业亦多矣。君发愿欲了生死,离三界,历劫冤对,亦必与君总算账一次,否则日后将无追索之机会。此《西游记》所以示唐僧一发愿至西天取经,即有八十一回魔难发生也。
成道者少,半由于不遇真师,半由于自己蹉跎,或业障阻碍耳。
(四)学仙当吃荤耶?吃素耶?若学佛则教有明文,不成问题,然丹经中并无规定学仙须茹素之戒条。反之,三丰翁云:也饮酒,也食肉,持斋酒肉常充腹。又谓王居士曰:吾为茹素除荤者计曰,善口不如善心,体君子远庖之训可也。又《道情》曰:不断荤腥不犯淫,犯淫丧失长生宝,酒肉穿腹道在心。是明示可以吃荤。然予所疑者,何以佛制戒而仙开戒?立教不同若是耶?先生吃荤乎?抑茹素乎?对此问题有何高见,足为后学遵循乎?
答:拙著《道室随笔》内,有一段讨论荤素问题,拟有暇摘录送登本刊。此问题关于立德方面,我辈修之,皆为老圣法裔,法裔当然须遵守法祖训戒。按老圣三宝,以慈为首,又曰:是以圣人常善救物,故无弃物。又曰:天将救之,以慈卫之。因世人吃荤故,遂致网于山林,罟于渊池,牛羊之巨,鱼龟虾蟹之细,捕捉烹宰无宁日。君试自问,岂符老圣大慈为首之旨,常善救物之训乎?老圣教人恬澹无欲,而世人日烹肥鲜以充口腹,宁非有背恬澹之旨趣乎?若于老圣之长生久视则慕而学之,于老圣之教诫,大慈救物,恬澹无欲,则吐而弃之,则成自私自利,背圣叛道,恐德不足,亦难成仙矣。君既欲长生,当愿物物各得长生,各正性命,方符大慈旨趣耳。
古之善谈仙者,无如《抱朴子》。卷二《论仙》篇曰:学仙之法,当恬愉澹泊,涤除嗜欲。又曰:仙法欲爱逮蠢蠕,不害含气。又曰:仙法欲止绝臭腥,休粮清肠。《微旨》篇曰:求长生者,必欲积善立功,慈心于物,恕己及人,仁逮昆虫云云。悉与《道德经》符合。若杀物以养己,其去仁逮昆虫,爱逮蠢蠕,不害含气之训远矣。去涤除嗜欲之说亦过错矣。三丰翁则云:善口不如善心,体君子远庖之训。而下文继云:养气即能养腹,遵至人臭味之戒可也。此明示饮食太和,足以滋养五脏,不必执《内经》所谓精不足者,补之以味等词。至人臭味之戒,即不食肉之意,《论语》云“色恶不食,味臭不食”是也。
以口与心相较,自然善心优于善口,然岂若乘戒俱急,心口俱善之为更妙哉!予睹丰翁出语元极圆融,君只执其上句,而遗其下文,则成偏见矣。酒肉穿腹道在心,当着重下三字。今之人,酒肉穿腹,心中无道,只贪口味而纵五欲,与三丰境界相去悬殊,似未可执此而生异议也。
总之,仙佛皆重清净心,口既贪乎鱼肉,目必贪乎五色,耳亦贪乎五声,日在五欲境界中吸引,恐与清净心不相应耳。何况杀生增加冤对,我既害彼,彼必思害我,因果循环,丝毫不爽。我辈修道,急欲清理宿欠,减轻业障,岂可再添新债乎?
仆自19岁学道,一向随缘吃荤,直至27岁时,得清初周安士所著《万善先资集》(此书极好),披诵再三,恻隐之心,油然而生。觉杀生以养己命,非大慈之旨,有损天和,损阴德,违孔老仁慈之教,急宜改辙。不意积习既久,茹素数日即思荤,乃因时制宜,时荤时素,一面停止杀生,鱼虾等一切生物皆不买,且每月有余钱时,购而放生焉。如是年余,方吃净素,迄今十七八年矣。仙佛皆以慈心胜,视物如己,古有慈心仙人及太乙救苦天尊,君若以慈为宗,则断荤止杀,不成问题,岂可以仙经所无而疑之乎?
孔子曰:忠恕违道不远,施诸己而勿愿,亦勿施于人。曾子曰:夫子之道,忠恕而已矣。且不谈高深理论,谚云:将心比心。君既不愿被人伤害或杀死,而日以利刃加诸无抵抗之小动物,是不恕也;老圣教人慈救慈卫,而君背之,日杀生命以充口腹,是不忠也;一切蠢动含灵,皆有觉性,此觉性与果地圣人,初无二致,毁灭有情,是不仁也。故此问题,与修德方面,甚有关系,若谓人道不具足,而能得成仙道,仆窃疑之。
(五)仙佛修证判别之点请示知。
答:毕竟水朝东海去,到头云定觅山归。
(六)仙佛修证高下何如?
答:云定家家月,春来树树花。
(七)学仙有碍经世;否?经世有碍学仙否?
答:竹密不妨流水过,山高岂碍白鹤飞。
(八)如何是道人家风?
答:行须缓步,语要低声,息息相顾,心心离念,一旦撒手归山,方显逍遥自在。
(九)我公丹书想阅过不少,最相契者何书?
答:《白真人集》。
(十)《道书十七种》,毕竟是正是邪?
答:曾游龙藏,自然眼到立分;若其生长荜门,且任目迷五色。最忌如猪八戒吃人参果,一口吞下去,反问人是何滋味?滋味且置,试道人参果为何必生在五庄观?五庄观是什么?人参果是什么?
与海印山人书
志真
海印先生惠鉴:
《仙道月报》屡蒙宠赐鸿文,增光篇幅,学道同仁,受惠良多,曷胜感佩。并悉先生早岁遇师,得闻西派一贯相承之妙诀,而对于道佛两家经典,又复烂熟于胸中,想见下笔为文则信手拈来,不假安排思索,自然一气呵成。而且新旧贯通,言皆妙谛,仙佛一致,语不支离,既文既博,亦玄亦史。
所著《玄谈集》,论心息相依在外之旨,颇合古仙真空炼形之妙。而引经据典,自成一家,反复辩论,洋洋数十万言,若决江河,沛乎莫之能御。诵左思之赋,士衡寒心,吟崔灏之诗,太白敛手,吾党钦迟已久,景慕匪暂,每欲肃布数行,一罄衷曲,又恐无当大雅,徒费烦辞,是以迁延迄此,未获一致拳拳。
窃思先生智慧超伦,认道真切,更兼博极群书,又复乘戒俱急,言行一贯,信愿双弘,在吾道中堪称绝无仅有者。顾处此五浊恶世之内,又正值万方多难之时,若仆等亦志在立即离尘,求还丹于金液,无奈为事境所迫,尚未获积极进行,遂致招扶梯频响人不下楼之讥。虽操存由己,毁誉由人,无须过计,然而河清何日,人寿有期。即如东亭尊师,亦抱今生未能大成之憾,若五天秩翁最后之来,则恐投胎夺舍,亦难保证。植青莲于火里,岂真易事耶?殷鉴匪遥,私衷能无忧惧?
先生大隐吴门,寄情翰墨,借文字般若之缘,作宏法利生之举,不愿签期票于异日,但愿兑现款于当前,正与仆等之旨相吻合。而所论持斋戒杀之理,有关乎仁慈忠恕之德,亦与鄙衷相冥契。安士先生《万善先资》,其笔墨殊足动人,先生因之而持斋,仆亦由是而茹素;月有余钱,则购而放生,先生如是,仆亦如是。岂真德不孤必有邻?否则何其不谋而暗合哉!
仆今不揣冒昧,敢奉询尊况何如?有否俗累?若欲积极实行,法财侣地四者,可完全俱足?或者虽能俱足,而暂时不愿离家,姑先随缘立功立德立言,以符古人之所谓三不朽事业,在仙则效三千八百,在佛则为六度万行?或者云此亦不过为人间游戏,虚与委蛇,其志则在颜子之三月不违,庄生之九日见独?然三月不违,终不过为地下修文,九日见独,亦未免是空中楼阁,若以神仙家立场而论,似终损黄帝之乘龙,旌阳之拔宅也。或先生别有会心,见解不尽与仆等相同,则先生之行藏,固亦非仆等所能测识。然因忝为一道,故敢妄附相知,倘荷不弃,请将现在之情形,及未来之希望,并愿否合作同参,或预备单独行动,祈约略示知。
至于证道之程度,但求精神之不死不生,能离形去智,同于大通,而不以四大假合之身为意乎?抑愿性命双修,身心并重,二者合而为一,以求形神俱妙乎?抑无适无莫,惟视将来之因缘,而定进前之趋向,能形神俱妙固善,否则弃其大患之身,先了虚灵之性,亦未尝不可。今则未能预定,且亦不先设成见也。
以上三者,在仆则为他人有心,予忖度之,而于尊意云何,究须夫子自道,俾观同志之中,有否小异之点,或竟同心同德同见同情,一同而无所不同,觅异而了不得异乎?此诸数点,均为仆之所愿闻者。
顾有一点,即先生所论心息相依在外之旨,其见解诚超越恒溪,惟言之确凿,似乎舍此一法,余皆不然,则未免异于前哲。即涵虚先生《道窍谈》中所论神息妙用、气息妙用等,亦未尝执定在外身身存。真空炼形之旨,而只此一乘,余二非真,似乎稍欠圆融。今不揣固陋,敢以管蠡之见,就正高明。虽惭弄斧班门,多见其不知量,然而抛砖引玉,窃愿其不徒劳。鄙见如下,幸赐裁成:
(一)心之于身,犹人之于室也;心之与息,犹人之与财也。心常依息,无息则心无所寄,将被迫而离身矣;人常依财,无财则人不能存,将为道旁之饿莩矣。心能依息,而又能善用其息,则息上加息,利中生利。不善用者,则反是。人之用财也亦然。
今心息相依在外者,犹人出外营业也;相依在内者,犹人在家开张也。夫出外营业与在家开张,苟能如端木之理财,皆可获陶朱之富有,因其能相机行事,因地制宜耳。若用不识事务之外行经理,则无论其在内在外,皆须破产。学道之人,若认理不清,智慧欠缺,则绝不能神而明之,临机应变。相依在外则浮游而无根,相依在内则执着而不化,譬如挥金如土之浪子,与一钱若命之财奴,两者皆是处也。
(二)心即神也,息即气也;心为火也,息为风也。心息之依于内,即心定息调,神宁气静,是元和内运,非呼吸外求,火则为文火而非烈火,风亦非狂风而为熏风也;心息依于外者,即“内药还同外药,内通外亦须通,外炉增减要勤功,绝妙无过真种”也。又云:内有天然真火,炉中赫赫长红,丹头和合类相同,温养两般作用(按以上两首西江月,虽紫阳真人另有用意,然妙语双关,深合心息外依之原理)。夫温养者,即心息相依而不离也;两般作用者,即依内依外,各尽其妙也。又《清净经》云“内观其心,心无其心”,即依于内也;“外观其形,形无其形,远观其物,物无其物”,即依于外也。长生久视,炼精化炁、炼炁化神,则依于内也;忘形养气、忘气养神、忘神养虚,则依于外也。外其身而身存,后其身而身先,则依于外也;归根曰静,静曰复命,专炁致柔,能如婴儿,则依于内也。或依于外,或依于内,盖内外本相通耳。若论其至,则内即是外,外即是内,非内非外,即内即外,虚实相通,内外合一。因心息相依,神气既打成一片,外潜通乎造化,内恋结乎命元。精神即造化,造化即精神,故深根固蒂,卷之退藏乎密者,即能大而化之,放之弥纶乎六合也。尚何内外之可言乎?
(三)尝有同道业商者问我曰:海印先生咬定心息相依在外,岂不虞其心息外弛,神气耗散乎?孟子云:气一则动志,志一则动气。又云:持其志,毋暴其气。盖心之所至,气亦至焉,心既向外,气亦随往,恐不合于返观内照,抱元守一之旨也。
余曰:非尔之所知也,岂若普通人之心,奔驰在外则一往而不返,流连荒亡,魂驰魄丧,气动神疲哉,学道人之心,虽云依外,而实不离乎宗也。子为商人,即以财为喻,因人之于财,犹心之于息,定息于内,犹储财于家中而不用也。然慢藏诲盗,多积招殃,亦宜深虑(如修丹者饱暖思淫及走丹等事)。依息于外,犹财不藏于家中,寄存于银行或钱庄以生息也。是虽不藏于家中,而财权仍在掌握,随时可以取用,且有金子可得,犹学道人心息虽相依在外,而元和不离于根源,操纵由己,苟时机一到,即可于虚空中攫得生气也。至普通人之心息外驰,则直将金钱挥霍于声色场中,财一出而不复归矣。是岂可同日而语哉!商人首肯,但不识有当尊意否?幸示及。
(四)先生竭力将道佛贯通,以调和玄释两家之思想,而勾通其学说,证明此之甲,即彼之乙,彼之乙即此之甲,故我之长生,即彼之无生,而彼之无生,即我之长生。在学道同人,亦向来承认此说,为和平公允而无异议者。无如佛教徒则夜郎自大,惟我独尊,其傲慢态度,若有传统之习惯,其固陋之思想,亦终牢不可破。今先生复欲与之调和,彼即不直斥君为外道,亦必曰君援佛入道,以释典附会玄宗,非我类也。幸不鸣鼓而攻,亦必摒君门外。
张化声先生始为《海潮音》编辑,后因稍孱涉道家思想,遂为同人所不容,由是激于义愤,不顾一切,匹马单刀,从佛教大本营之武昌佛学院杀出(按:此为化声先生在第八十八期《扬善半月刊》上之自述)。盖佛教主旨,不屑与道家相并也。此若强欲与之相埒,彼必曰何物狂生,敢与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作一字并肩王哉!
故我撄师曾接受彼教之挑战,谓:“仙道本来是佛教范围之外,释迦牟尼他自己就不懂仙道,何况后代佛教徒?他们说仙道是外道,这句话老老实实一点不冤枉。他们若说仙即是佛,佛即是仙,使出一种滑头市侩所常用的冒牌手段,弄得鱼目混珠,那才真是冤枉。”又有《辩命歌》后“按语”一则云:“儒释道仙,四家宗旨不同,此公偏要融和为一,竭力未必讨好,何苦乃尔?儒家见解,认为人生是经常的,所以宗旨在维持现状,而不准矜奇标异,因此人生永无进化之可言;释家见解,认为人生是幻妄的,所以宗旨在专求正觉(这是佛教本旨,其余都是枝叶),而抹杀现实之人生,因此学理与事实,常相冲突,难以协调;道家见解,认为人生是自然的,所以宗旨在极端放任,而标榜清净无为,以致末流陷于萎靡不振,颓废自甘;仙家见解,认为人生是缺憾的,所以宗旨在改革现状,推翻定律,打破环境,战胜自然,以致思想与行为,往往惊世而骇俗。非但儒释道三家不能融和,即道家仙家,表面上似乎同隶一种旗帜之下,然二者宗旨,亦难以强同。夫士各有志,原不必人人共趋一路,但宗旨不能不决定,言论不能不彻底,门径不能不辨别,旗帜不能不鲜明。否则仙佛圣贤,混作一堆,老庄钟吕,粘成一片,令后之学者何所适从乎?余本不反对儒释道三教之宗旨,但不愿听神仙学术,埋没于彼三教之内,失其独立之资格,终至受彼等教义之束缚,而不能自由发展,以故处处将其界限划分明白。俾我中华特产,卓绝千古的神仙学术,不至遭陋儒之毁谤、凡僧之藐视、羽流之滥冒、方士之作伪、乩坛之乱真,自汉明帝以来,一千八百七十余年,佛教徒所给与仙学界恶嘲谩骂之丑声名,于兹刷尽;自金世宗以来,七百七十余年,北七真所给与仙学界三教同源之假面具,一旦揭开。岂不快哉!岂不壮哉!!”
盖我撄师之意欲以神仙为主体,故不特对于佛教之理事相违有所不满,即对儒道两家亦有微辞。因儒教拘谨束缚,只知保守现状,而道家亦觉空泛难凭,多讲虚无之理,与《抱朴子》所谓
“五千言虽出老子,然皆泛论较略耳,其中了不肯首尾全举其事。至于文子、庄子、关令尹喜之徒虽祖述黄老,但永无至言,或复以存活为徭役,以殂殁为休息,其去神仙已千亿里矣,岂足耽玩哉!”其意盖相同也。
虽然为道易,为神仙难,是有目之所共睹,吾师盖不欲其为易,而欲为其难者耳。但不知先生之志欲为其难者乎?抑欲为其易者乎?
谨借本刊之园地,一叩智士之雅怀,如荷推诚,勿吝赐玉。并候起居不宣。
仆志真谨宁
复志真君函
海印
前见本报载有阁下致鄙人函已悉,宋儒周子云:饱暖大富贵,康宁无价珍。鄙人目下旅况,足可偿之。近以时局关系,暂且杜门守拙,一俟大局平静,道路开通,即拟至武当一行。因先师临化前,有十年后求我于武当,必有响应之语也。自民六迄今,已三十余载,未知仙踪是否仍在武当,必亲去一探方知。’无论遇与不遇,即在该山觅地建庵专修,仆亦从此遁世矣。家事方面,早已安排妥当,故随时可以离家。
前在乌镇避难时,在兴教观见一吕祖像,容貌甚伟,购而祠之,昕夕礼拜,以求加被,迄今三年。现每日三时,每时礼八十一拜,明岁每日拟增至三百拜。日后或有因缘相值,则仆二十五年来之夙愿遂矣。兹姑积诚以待之。
昔葛仙翁初炼丹时,日在炉边持珠,恭念玉帝圣号一万遍,如是勤苦,积久道成,位至玉虚紫灵普化元静真人。我辈生斯乱世,诸缘不具,障碍百出,奚可不生勤苦之念,而求上真加被耶?故鄙人虽于《玄谈》内广谈虚无,而实际亦不废事修,此节恐非局外人所能知也。
曩者先师在武汉时,约同志八人,组织道社。复有四五同志,随喜参加,总达十余人。及天秩师翁莅汉,此十余人者,直接或间接闻道。逮先师临化时,语其子曰:昔鄂友十余人,唯柯伯(道号葆真)一人成功,余皆摇首示意,可知成道之难,非福慧双全者不能也。
仆今者法财已具,侣地未得,然并不生问题。现今家中亦有静室三间,与外面可以隔断(如沪上之统厢房),家事一概不问,亦可安心下功。姑待三年,逆料民国三十三年时,世界总可太平矣。在此三年中,当勤于发愿礼祖,以培栽福德。洎乎撒手归山,然后行入室大事,届时侣地,亦必水到渠成,无待安排者也。
至尊问四条,与往昔闻于先师者颇多枘凿。阁下但向三马路千顷堂购先师所著《三教一贯》细阅之,自然明了,似无待鄙人赘词矣。《玄谈》宗旨,说理贵圆融,行持贵专一,故讲到功夫,即以先师所授者拈出,以期一门深入耳。
合作一层,仆并无成见,但仆宗旨喜脚踏实地做去,不喜浮炫夸张。今世真欲了生死而修道者极少,只能潜修密炼,遇缘接度,以续道脉耳。
化声先生不容于佛徒,至从武昌佛学院杀出,并与佛徒对骂,尽笔战之能事,似觉其龙性未驯,且亦不符老圣“和光同尘”之旨,蒙庄“安时处顺”之说。永明禅师云:匿迹韬光,潜行密用。云岩禅师《宝镜三昧》云:潜行密用,如愚若鲁。又曰:银碗盛雪,明月藏鹭,类之弗齐,混则知处。古圣先贤,罔不俯同尘俗,内修道妙,衣锦尚纲,潜行密用,唯自得知,人无能识。化声先生若能体老、庄、永明、云岩之训,不妨在佛学院中安炉立鼎,密运周天,无人觉察,是即壶子所谓“杜德机”之妙也。然仆今者所处地位,又异于化声。既不依赖佛学院过生活,不充彼等教授与编辑,不领彼等薪金,隐显行藏,毫无顾忌,说异辨同,不妨自在,孰得兴师而问难哉?
再按三丰翁云:仙是佛,佛是仙,一性圆明不二般;三教原来是一家,饥则吃饭困则眠。仆以二十余年之编参,觉三翁所说,原全与拙见契同。仆今者岂特仙佛圣贤,混为一炉,亦且情与无情,焕然等现;岂特老庄钟吕,粘成一片,亦且臭腐神奇,浑无一致,露柱灯笼,齐转法轮。此则仁智之见,正不必尽同,亦难以尽同者也。
《抱朴子》论老庄列尹,未必具眼,足下幸勿被黑豆换却眼睛。关尹子曰:能见精神则久生,能忘精神而超生。大抵抱朴子在见精神而久生之位,老庄关尹诸大祖师在忘精神而超生之位。一在生位上立足,一在生生位上转功,拙著《玄谈集》内亦论及之矣。
再按《华严经·如来名号品》云:或名释迦牟尼,或名第七仙,乃至云或名持众仙,或名大仙师。是世尊固以仙人自号矣,否则何以不云第七佛而云第七仙乎?今之佛徒,能将此则问题笃思明辩,即不致斥仙为外道矣。
又《华严·光明觉品》云:为度诸众生,此是大仙力。《菩萨问明品》云:非一切如来大仙之过咎。《如来出现品》云:谁于大仙深境界,而能直实具开演。又《华严》偈云:大仙所有施戒法,忍辱精进禅智慧。又云:护持诸佛法,摄取大仙道。是文殊等大菩萨亦称佛为仙矣。而《世主妙严品》:来会诸天,一一冠以佛号。然则何佛而不仙,何仙而不佛哉?
一代时教,始《华严》而终《涅盘》,今考《涅盘哀叹品》云:大仙人涅盘,佛日坠于地。《长寿品》云:云何作善业,大仙今当说。又云:云何为生盲,而作眼目导;云何示多头,惟愿大仙说。又云:一切诸法中,悉有安乐性;惟愿大仙尊,为我分别说。是迦叶尊者亦称佛为仙矣。
文殊为菩萨之首,迦叶为声闻之首,同称佛为仙,岂非三丰所谓“仙即佛,佛即仙”之一证欤?妙正真人云:众生仙佛,同一大圆镜智,乃见谛之论也。
自佛法传入以来,最初名著,当推肇法师(鸠摩罗什之弟子)
《涅盘》等四论。但肇论全以老庄精髓立说,将整个道家学说,移作佛论,后世亦未尝议其援道入佛也。最大最妙之著作,当推宋永明禅师之《宗镜录》,一百卷内,引用老子、列子、庄子、亢仓子,以融会佛乘心地法门者,亦难屈指数,后世亦未尝议其援引外道典籍,附会佛法也。又如晋道林禅师《般若对比要抄》云:是故夷三脱于重玄,齐万物于空同,设玄德以广教,守谷神以存虚,齐众首于玄同,还群灵乎本无。观其序般若而谈玄德、揭谷神,岂非融禅玄于一炉,冥众籁于一际哉?又如道安法师《安般经注·序》云:安般寄息以成守(梵语安那般那,此云出入息。《安般经》全谈调息法门),四禅寓骸以成定也;寄息故有六阶之差,寓骸故有四级之别;差者损之又损之,以至于无为;别者忘之又忘之,以至于无欲。亦采用老子语以阐安般调息之妙。其弟子道立,复以老庄三玄征应佛理,具载《高僧传》中。大抵见谛之士,情量尽破,畛域全消,人一际平等之原,冥大小方圆之量,奚有是非彼我之诤哉?
后世佛徒,不肯遍览教典史乘,狃于门户之见,其歧视仙佛也固宜。而足下等反视为理之当然,从而宰割真空,分罗法性,斯亦异矣。
此复,顺颂道祺!
海印手启
12月26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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