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常吵闹,泼饭盒,米粒天花乱坠,她咆哮:「我要变瘦,变漂亮,变瘦,变漂亮!」像卷录音带,齿轮嗤嗤吞吃黑舌头。被扭打进保护室。我没有进过保护室,只看过病袍飘飘然装着森森出来。一时,外头的灯投入一竖笔光线,蜗房拉开一袭平行四边形的光明,灯光很有慈悲,泄漏,与八卦的意味。保护室的地板,天花板,四壁,都是粉绿色泡棉,像个好梦。我想过,除了一直抠泡棉,吞下去,不太可能在那里自杀。或是他们说的,「伤害自己」。 护理师最喜欢对我说:「真乖,又在看书。」森森是不乖的,我是乖的。
精神病院无所谓时间。洗澡超过二十分钟会红灯,早餐时间吃早餐,午时吃,晚上吃。甚至有早操,壮丽人声配着升平音乐,成群手臂鱼嘴开合。有的手矗着毛发,或云云浮出青筋,或是两束白骨。像最逼真的共产庄园,但把我们聚集在一起的不是理想,而是幻灭。
你对她们总一开始就谈文学。她在升学的压力里摸黑行路,你的一口典故如阳光突然刺穿眼皮,如满汉全席铺天盖地,交错觥筹,她醉了,理性渐渐褪色。她总扎着精密的马尾,而你来回看她,像背诗。后来,你对她说了一句话,那话像个刚粉刷、没有门的房间,墙壁白得要滴下口水,步步进逼、压缩、一句话围困她的一生,你说:「我爱妳,但我也爱培培。」你她当场分别了。当然后来她明白培培亦是被污的。
多年来我书写那部当代罗莉塔与胡兰成的故事,我像只中枪却没被拾走的动物,宁愿被吃,也不愿孤单死去。写文章屏蔽又回护官能,伟大的心灵围观、包庇我的噩梦,抬举灵魂,希望臭酸肉体鸡犬升天。说好听是净化,说实在,就是美化。像侧睡,你形容蓝花纹的被子服贴她,「像个倒卧的青花瓶」。如果你的兴趣不是插花多好。如果你不把自杀当成最伟大的恭维多好。如果一个女生自杀了你就收手多好。最可怕是揣着老师的身分一面犯罪。学问何辜?书页多么清白?
森森在我出院后死掉了。电视外,隔着马赛克,也认出她来。没有人知道,我每天拉开领口,望下看见乳头外一圈齿,想沿着齿痕的虚线剪开,把性征丢掉。森森死了,她是不乖的,我是乖的。我是乖的,因为幻觉不会从眼睛投射出来,播放在建筑物的侧脸上,因为从小到大,别人游戏时我总在看书,连在精神病院也一样。
本文图片素材来源知乎、观察者网、新京报等
由CSR环球网编辑整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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